贺兰察觉了猛坐起来,掀开车门上帷幕时,来人已到面前。戎甲兽带,气势汹汹,一把便抓住他胸前的衣裳,极不客气的把他拉下了车。
他哀声叹息,“上将军别动怒,有话好说嘛!”
布暖脑子里一激凌,发现居然真是舅舅。她有点懵,怙惙着他怎么追来了。见他不问情由逮住了贺兰衣领,她跳下车要去劝解,却被容与隔开了。
“你站远些,这里没你说话的份!”他寒着脸道,“回头我再和你算账!”
她吓了一跳,他眼神狠戾,她才知道他有这样令人胆寒的另一面。她不敢说话,又担心贺兰,只有眼泪汪汪的看着他。
贺兰挺镇定,对她笑道,“放心,我同沈将军有同僚情谊,沈将军又是儒将,断不会拿我怎么样的。”
容与却早红了眼,他就像个捉奸在床的丈夫,把贺兰敏之碎尸万段都不足以解其恨。他笑得狰狞,“贺兰敏之,你信不信本将打断你两根骨头,把你扔进山里喂野狗?”
贺兰嬉皮笑脸,“上将军仁德,怎么能干这种事!我才刚只是困极了,在她边上挨角眯了会子,可什么都没干啊!”
这不过是诱因之一,他对他的憎恶岂是三言两语能表述清楚的!有的话他不好责问出口,边上有押书卒,有蓟菩萨和他的卫队。十几号人几十只眼睛,定定看着他的一举一动。他真想手起刀落,索性结果了这厮倒痛快。但大庭广众之下很难办到,除非连着把那帮卒子都处理掉。
布暖在边上嗫嚅着,“舅舅要怪就怪我吧,是我糊涂了不知道避讳。”
他回头看她,心力交瘁,找不到词来指责她。
贺兰压了压他的手,“上将军若有疑问,咱们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好好谈谈,犯不着这样伤和气。”
他发力推了他一把,“沈某和国公无话可说。”
贺兰倒退了几步方稳下身形来,讪讪拂拂胸口的褶皱道,“我和冬司簿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,将军对常住有偏见,那么就请冬司簿代为解释吧!”他旋身笑道,“诸位将军一路辛苦,我车上有酒,只是缺了肉。秦岭丰沃之地,野味遍地都是。将军们何不随本官一同出去打猎,也好消磨这漫漫长夜啊!”
蓟菩萨看看容与,气归气,肚子总要填饱的。衙门里出来,随身只带水,口粮是从来不用操心的。有山有水的地方就有活物,就饿不着善于骑射的武将们。上峰虽未发令,这点子事儿也不用请示。
天大地大,吃饭最大。蓟菩萨挥了挥手,“一人打他一只獐子,回来给大都督添下酒菜。”
都督卫队里的亲勋校尉们齐声应是,眨眼便撒了出去。
贺兰对那五个兵卒道,“别杵着,还想吃现成的么?三个跟我去扛山货,两个捡干柴去!”
于是刚才还人影憧憧的风陵渡,霎时死寂下来。
布暖垂手立着,心里五味杂陈,想和他说话,又不知从何说起。回旋的风从林子顶上刮过,树叶簌簌抖动,她的神经也跟着抖动——这样伤感又无奈的夜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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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九章 偏浓
他觉得自己的自制力淅淅离他远去了,从他再见到她开始。她一点一滴的消磨他,直到现在。
他无力的看着她,她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他体会痛苦么?她一再挑战他忍耐的底限,把他抛到半空中,然后让他重重落地。他已经筋疲力尽,他为她耗尽心力。这就是爱情?他没有感受到甜蜜,到目前为止触及的皆是棘藜。他不敢去握,仅仅虚拢着已经满手鲜血,若是拥抱,恐怕会体无完肤。
他抬起头,因为有泪要滢出来,不能叫她看见。
静谧的夜,透过水的壳看,昏黄的月亮挂在天幕,迷迷滂滂。他克制不住鼻梁上那道辛酸,他只感到苦,从舌根一直蜿蜒进心脏。像被人用锤子在上头打了个桩,拿一根细绳牵扯着,他成了身不由己的偶人。
惊讶吗?连他自己也没想到,他在感情上这么不堪一击。他深爱她,他背着所有人可耻的打着小算盘,甚至想过霸占她一辈子。所以惩罚来了,她接连沉重的打击他。她那点朦胧的好感不够支付他昂贵的爱情,他痛,是他活该!和谁去求告?他本来就是肮脏的,谁能拯救他?
她很畏惧的样子,挪动两步叫他“舅舅”。他痛恨这个称呼,就因为他们有血缘关系,他原本慎重的爱情要成为他一生背负的罪。
她张了张嘴,他适时抬手阻止,“别说,什么都别说。”他背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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