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?”他的目光扫过我,转身走向船舷,迎风而立。
“那么,是有苦衷吗?”我追过去站到他身边。
“没有。”他摇头,扭头望着我。“是你低估了仇恨的力量。我在仇恨中生仇恨中长,复仇是我既定的命运,为此我已经倾尽所有不能回头,所以你若想劝阻我,免开尊口。”
“可是历史是不能……”
“历史已经改变,而且是由你亲自改变,莫非你忘了?”他的态度咄咄逼人。
我被他噎得哑口无言。
这个时候再说历史,的确欠缺说服力。
“也许最后你还是会输。”我不死心地努力着。“甚至,可能还会死。”
“成者王侯败者贼,只要无愧列祖列宗,七行虽死无撼。”
我冷笑一声说:“好一个无愧列祖列宗,为一已之私勾结匈奴对付自己的国家,这跟中行说的汉奸行径有什么不同?伊稚斜是什么人你不是不知道,你跟他合作那叫与虎谋皮引狼入室!韩信虽然死了,但不管怎么说,他也是个响当当的英雄好汉名垂后世,如果泉下有知他会称赞你吗?称赞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?还是称赞你自卖卖国?”
晏七行怔住了,视线转向我,脸色苍白如纸,眼底象暗夜的海水,有跳跃的火光在那暗黑的海中隐隐燃烧起来,却在瞬间凝结成冰。
“我说错了吗?什么事能做,什么事死都不能做,连我这个两千年后的外人,心中都有家国民族的底线,你身为这个时代的人,居然连最基本的民族节操都没有吗?”我继续挑衅他的忍耐,就算火山爆发也总胜过千年寒冰,因为我擅长灭火,却不懂得破冰。
“你还记不记得南宫公主?小小年纪被迫到匈奴和亲,嫁给一个大得可以当自己父亲的男人,某种意义上讲,那跟出卖自己没什么两样。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,可以将个人的荣辱得失置之度外,牺牲自己的一生,在荒僻寒冷的异国屈辱度日。为什么?因为在她心里,国家民族永远比自己重要,那不是一家一姓的利益,不是姓刘或是姓韩的利益,是整个大汉国的利益!所以她甘愿放下自己,牺牲自己……
你一个堂堂男子汉,居然连个小女孩都不如!匈奴人是些什么人?他们杀害奴役我们的兄弟,污辱强暴我们的姐妹,摩拳擦掌地时刻准备着侵略我们,可你倒好,为了那点私仇,竟与敌人结盟来危害自己的国家,你对不起自己的祖国,你对不起那个被祭天的汉朝女子!你也对不起舍已为国的南宫公主!你连天地良心都对不起了,还有什么脸提你的列祖列宗?”
我的语气激烈,言辞刻毒。这锋利的指责严重打击了他。
由始至终,他怒视着我,眉锋不断地抖动,眼珠子都红了,额头上青筋直暴脸色更是铁青得可怕,怒火从他起伏不定的胸膛甚至头发丝中冒了出来,直冲牛斗,这座活火山眼看就要爆发了。
抛开他与刘家的世仇,晏七行其实是个很正统的人,出使匈奴时,就能看出他心中对这个强敌有着极大的战斗欲。在他的灵魂深处,渴望与匈奴一战并将这个大汉隐患彻底根除的愿望十分强烈。其中固然有种英雄情结,但更多的是民族主义的东西牢牢占据着他的思想,流淌于他的血脉。
跟他讲情份讲不通,讲宽容道义也不行,讲民族大义,却能重重地触动他的心灵。这个人要是生在两千年后,一定是主战台湾扼制日本的激进份子。(其实我也一样)
我紧张而期待,期待他发脾气,期待他情绪失控,期待他真心的流露。
时间漫长得令人难以忍受,晏七行着了火一样的眼神却慢慢地黯淡下去,铁青的脸色也转为苍白。他霍然别开脸去,声音暗哑地说道:“不必激怒我。你如此煞费苦心无非想劝阻我。不错,你所谓的家国民族一样在我心里,我晏七行再怎样倒行逆施,不会与敌人结盟,更不会出卖自己的国家。此事我心中自有计较,但复仇之事……”
他转头看着我,坚定地说:“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我。”
我呆在那里,火山没爆发,我无处灭火。伶牙俐齿地我,头一次发现自己真的无话可说,对着这个男人我一筹莫展。当初那个金戈铁马叱咤草原大漠的晏七行,就像身后滚滚而去的波涛一样,渐行渐远了。
说不出的心痛与怅惘!
我望着他叹气:“看来无论我说什么,你都不会改变决定了?”
晏七行沉默着,目光坚毅无比,看架式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了。
“不后悔?”我最后一次问。
似乎觉得我问得幼稚,晏七行从鼻孔里“哼”了一声。
“好。”我叹了口气,这样的答案也是意料中事。“既然你决定了,我尊重你。”
但有件事不管怎么难,始终都得面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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