呢?”狄祖恭继续追问着。
“华美以商立国,以法立国。国府行民本宪政,又岂能自绝国本……”赵明川垂头拱手。
“胡扯……你真当民本宪政就是我们的护身符?你太天真了!”狄祖恭有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提点成长起来的赵明川,眼里露出一丝失望。
“还望恩师为明川解惑。”赵明川猛然抬起头。
“答案很简单,因为我们掌握着政权!或者说,我们所处的阶级,才是这个国家的政权主体。我们拥有制定法律、发动战争、调整税率、定义对错的一切权力。”
“什么样的生产力,就决定什么样的社会阶级构成,从而决定权力的阶级归属。华美是个重工商的资本主义国家,我们就是掌握社会生产和工商业资本的资产阶级,主导这个国家的一切运作,所有的基本国策都必须符合我们的阶级利益。”
“说不好听点,假如你赵明川真是写一份报告去抱怨吕宋的贸易关税太重,也许几天后这封信就会让国会特地召开一次大会,考虑是否动用军事或外交手段让吕宋减税。而在大明,琼州的南海商号没这个本事,赵有恒也没这个本事。”
“由古至今的中国,商人一直活得很奇怪。风平浪尽的时候,富甲天下、逍遥快活、鱼肉乡里,可以通过钱去买通一切,似乎无所不能。甚至商人们可能还会有个错觉:这天下,就是为他生的,什么官府、什么大佬都是给他们玩耍在手掌之上的。但是,当朝堂里面真正有人不想按规则玩的时候,封禁捉拿是信手拈来,他们就得人头落地、抄家灭门、一片片凋零掉……明朝一代巨商沈万三的下场,刘耀禹一家的下场,你应该还能记得吧?”
“全世界的商人都有个共同点,就是他们掌握着世上最万能的东西。但是,封建小农经济社会的商人手中的钱,和资本社会的商人手中的钱,其实还是有着本质上的差异:前者只能从统治者手里买自己的命运,后者则是主导他人的命运。换句话说,当大明朝廷不卖的时候,大明的商人就会瞬间走投无路。”
“无论是广州的商人、琼州的工厂主,还是赵有恒这个重视工商业的进步官僚,他们可以说是这个古老帝国的新兴群体。虽然本质上是地主买办,却已经显露出超越寻常大明旧地主的先进生产力和社会组织性。但是,他们归根到底还只是这个帝国的依附者,而不是主导者。既没有规则的制定权,也没有真正的政治参与权,只能被动接受别人的统治,按别人的需求出牌。别人高兴时给条活路,就能过得开开心心、趾高气昂;别人看不顺眼时,马上就是阶下囚,被人剪羊毛,根本无从反抗。”
“在统治秩序下苟且偷生,除了死命捞钱,梦想有朝一日摆脱商人身份回归地主士大夫统治阶层,就很难拥有真正的社会责任感、使命感。你说,这样的中国商人,脖子上套着别人的权力绳索,只为一家一姓而活着,能不被玩到死吗?”
“你想真正改变大明,那你就先从帮助赵有恒或南海商号获得这个帝国的权力开始吧。什么时候他们拥有真正的权力了,不用华美去越俎代庖,才能真正决定他们的命运,决定大明朝的命运。”
“这次有人逼着赵有恒抛头露面,并非我们想耍手段,其实就是再给大明个机会,看看他赵有恒到底有多大的决心想要改变。他有心,自然一切都能继续走下去,否则……”
说着说着,狄祖恭脸上浮现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。
如电一样的感觉从头顶直透身体,当狄祖恭已经走进庄园别墅的时候,赵明川还呆呆地站在草坪区里一动不动。
……
1645年5月13日,周六,大明帝国历弘光元年四月十八。
就在狄祖恭领导的国会远东调研组在明珠市休息妥当,准备动身前往吕宋共和国首都马尼拉的时候,香港码头上,一支挂着郑家旗号的船队大摇大摆地靠岸。
在一众心急火燎的广州或琼州商人的嫉妒目光下,郑家如大扫荡一样将成堆成堆滞纳在香港的华美商品收入囊中。东联集团香港商品交易所的职工,一如既往的礼貌热情,为郑家贸易代表办理一系列交易手续,似乎生意当前根本就不用在意对方的身份。
“非官府准允,一人一货不得入关。”两广总督丁楚奎的手令,此时仿佛就是琼州南海商号头上的一座大山,而郑家的行为则超脱在外。
这大概就是郑芝龙向华美方面传递的一种信号,展示着郑家在大明东南的真正影响力——华美要做生意就好好做,只有郑家拥有主导大明东南沿海贸易的权力,任何想要挑战郑家利益核心的过分行为,都不是明智之举。
待在广州城里的郑森,此时也收到了来自父亲的一封信:朝廷升任郑森为福建同安游击将军。郑芝龙正式给予郑森独自在同安编训一营新军的权力,并可以动用郑家所有的内外部资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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