晰得纤毫毕现的回忆，却都在高中。我可以记得一段对话中的微妙语气和每一次停顿，也可以记得那些一闪而逝的表情，微不足道的小事，发生小事时的天气……

    我有点儿心虚。我故意没告诉他，可他来了，现在错的人是我。

    余淮忽然说。

    “欸，这张好看！”一个姑娘指着简单和β穿着民国女生装大笑着打闹追逐的照片，“我也想穿成这样。”

    以什么身份跟你玩？

    我顾不得拍打身上，立刻拿起相机拍下了这个画面。

    我们尴尬地沉默了几秒钟。

    余淮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。我给他煮了点儿水饺，然后就心不在焉地坐回到电脑前继续修图。

    “哦，你这里有这个版本的《坦克大战》啊。哦，《松鼠大作战》《双截龙》你喜欢玩吗？你肯定不行，打排球都手眼不协调。”

    没人永远年轻，可永远有人年轻。

    我发现，我咬紧什么事儿的时候也很像一只王八。

    爬起来的时候，竟然在眼前看到了余淮。他站在三个穿水手服的女高中生旁边，笑着看我，意外地和谐。

    就在我忍不住要开口问他的时候，他忽然站起来，指着我电视柜上面的一个格子储物间说：

    “你家也有红白机？”

    “耿耿，你就是这么过日子的？”他阴阳怪气地大叫，“你这水池里堆了多少碗了？”

    “我妈妈前天晚上病危了，昨天晚上才彻底脱离危险。我已经两天没睡了，”余淮捏捏鼻梁，努力眨了眨眼，“忽然想起我都忘了问你在哪里拍片，所以就往你们工作室的联络电话拨了过去，你的小助理说你在这里。”

    余淮甩着手上的水珠走过来，被我的样子吓到了，露出小媳妇一样的惊慌：

    人都是这样，只要看到自己好看的照片，本能地就会学习成功的经验，自信心慢慢地也就来了。

    但是，那些挥之不去的、最深刻的记忆和最炽烈的感情，是不是我难以忘记余淮的原因呢？

    我带了电脑，为了给她们看我高中的照片。

    我咬住嘴唇，轻轻地用手碰了碰，温热的触感传递到我冰凉的指尖。

    是的，我更喜欢现在的耿耿，我是最好的耿耿。

    那是一个黑色的对号文身。

    牙套妹眼睛亮亮地看着照片，捂嘴一笑。

    “这个社会未来进化的趋势就是，有节操的人第一批灭绝。”余淮大声嘟囔。

    余淮一把抢过我死沉死沉的摄影包背在了他自己身上，说：“你带路吧。”

    我忽然好想念我的少年时代。

    余淮挑了挑眉：“一个家里，一般数学不大好的那个是老婆吧？”

    只有我这样画对号。

    给姑娘照相，讲究太多都没有用，重点就一条——拍得胸大脸小显白显瘦，只要自己好看，甭管什么背景什么主题，她们都不在乎。

    这只是个玩笑，可我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被这个玩笑带出来了。

    风吹动裙裾，吹乱头发，却遮不住三双明亮的眼睛。

    “我……我能去你那里休息一会儿吗？”余淮抬起满是血丝的眼睛看我。

    这三个女孩子真是我拍过的最配合的对象，嬉笑打闹，宜动宜静，一丁点儿都不费劲儿，我也被带动着青春起来。

    我什么时候开始向往这样的每一天了？

    “吃完夜宵懒得洗嘛，”我说，“你看不过眼就帮忙洗一下！”

    我到底是不是还爱着当年的余淮？

    “还真就给你们准备了民国女学生装。”我笑了。

    我整理了一下情绪。

    他一定是在去复读之前，把这个对号文在了身上。

    自打我高中毕业，就一个人生活，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在家里听到另一个人的动静了？刷盘子刷碗，吸尘打扫，细细碎碎地过着正常的生活？

    “我们也一起玩吧。”

    余淮尴尬地沉默了一下，继续说：“我们仨经常一起联机打游戏，他俩都打得特别烂。不知道怎么回事，这两个人对红白机情有独钟，总是一起玩《松鼠大作战》，也不嫌腻烦。”

    “谈恋爱的人都不嫌腻烦。”我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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