喜宝

第九章(9/10)

内疚?”

    我掠掠头发。“我没有内疚。”我说,“我只觉得这是我的责任,病人应该有亲友陪伴,我明天会再去。”

    “有什么分别呢,姜小姐,他甚至认不出是你。”

    “对我来说,是有分别的。”

    “姜小姐——”

    我按住她的手,辛普森不出声了。

    我闭上眼睛问她:“可喜欢香港?”

    “美丽的城市,我很喜欢。”

    “我们也许就此安顿在这里,你有心理准备吗?”我问。

    “我不介意,姜小姐,我为你工作这许多年了。”

    “辛普森太太,没有你,我还真不知怎么办?”

    她微笑,“我们成习惯了。”

    “谁说不是呢。”我说,“既然如此,你就陪我到底也罢。”

    “勖先生最近精神仿佛好点儿,”她问,“他到底多大年纪?”

    “我真的不知道。”我说,“我知道他的事很少很少,他做的是什么生意我也管不着。”

    “有没有六十?”辛普森好奇地问。

    “不止了。”我笑笑。

    “你从来没有查过他?”辛普森问。

    “查?怎么查?跑到他书房去翻箱倒箧?我不是那样的人。他怎么说,我怎么听,我怎么信。不然怎么办?我既没做过妻子,又不知道一个情妇有什么权利。”

    辛普森隔一会儿说:“可是勖先生真的对你很好。”

    我说:“他不错是对我好。他的方式不对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总结还是一样,他爱你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我说,“世界上我只有他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可以依靠他。”辛普森说,“虽然他年纪大,但是他会照顾你一生一世。”

    “一生一世。”我复述,忽然大笑起来。

    “我说了什么好笑的事吗?”辛普森愕然问。

    “对不起。”我说,“我的一生一世,我真不明白,我的一生一世原来是这样的。”

    “有什么不好呢?”辛普森不明白。

    “什么不好?”我反问。

    “女人的最终目的难道不都如此?你现在要什么有什么。”

    我马上问:“幸福呢?”

    “你还年轻,姜小姐,你才二十六岁,再隔十年,你爱嫁谁就嫁谁,幸福在你的双手中,一个女人手头上有钱,就什么都不必怕。”

    “有了钱什么都不必怕?”我笑问。

    “自然。”

    “我们中国有个伟大的作家叫鲁迅,当时有大学生写信问鲁迅:‘作为大学生,我们应当争取什么?’鲁迅答大学生:‘我们应当先争取言论自由,然后我才告诉你,我们应当争取什么。’假如有人来问姜喜宝:女人应该争取什么?我会答:让我们争取金钱,然后我才告诉你们,女人应当争取什么。”我大笑,“这唤作‘姜喜宝答女人’。”

    辛普森不知道是否真听懂了,她也跟着笑。

    我叹口气。

    第二天,我去看聪恕,他用痰杯摔我。

    我与勖夫人详谈:“通常他静一两个月,然后大闹一场,然后再静、再闹,是不是?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她又瘦又憔悴,像是换了一个人,只有说话的语气,仍是那么慢吞吞的,急也急不来,最心焦的时候只会流眼泪。

    “多久了?”我问,“聪恕由假病变真病,有多久了?”

    “不记得。”

    “你想一想。”我说,“有一次他自疗养院走出来到英国,那时还是好好的。”

    “是,他去过英国,这我知道,约一年前的事,那次家明陪他回来香港,回来之后没多久,就恶化起来。”

    我点点头,“才一年,是不是?”

    “是。姜小姐,你看他还有救没救?”

    “我不知道。”我说,“我正在设法。”

    “勖先生知道没有?”勖夫人问。

    “他不知道。”我说,“他目前不在香港。”

    勖夫人低下头,悲哀地说:“他现在什么都不跟我说了。”

    女人。在最困难的环境中还是忘不了争取男人的恩宠。

    她瘦了这么多。本来肥胖的女人一旦瘦下来,脸上身上都剩一大把多余的皮肤,无去无从,看上去滑稽相。我相信欧阳秀丽以前必然是个美女,她有她那时候的风姿。美女,我们在年轻的时候都是美女。一朝春尽红颜老。这就是我的春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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