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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致命一击,则来自于十二月初入朝述职,顺便参加元祐二年正旦大朝的河北路转运使吕升卿,带回京的吕惠卿在‘河东潜心新学’,‘发三代先王之真意’,所撰写的一部书稿。
这部书稿的名字叫《县法》。
这个县,自然不是郡县的县。
而是县官的县——汉家天子,自称县官。
所以,其实这部书稿真正的名字应该叫《国法》。
全书分四卷,别立九门,述吕惠卿仕宦多年的经验,以及在处置政务过程中的思考、见解。
实用性非常强,堪称是新党官员入仕必读之书。
便是旧党的年轻人,其实读一读的话,对将来仕途也有很大帮助。
只要学到吕惠卿手腕,起码不至于被胥吏欺瞒、逼迫。
但,这些都不是重点。
重点是吕惠卿所做的序言。
在序言中,吕惠卿为舆论指责其的‘嗜杀’、‘滥杀’辩解。
他怎么辩解的?
拿着三代先王和周公孔子孟子的名义给自己辩护。
吕惠卿是这么说的——盖仁者之于杀,则惨恻而矜之,以其爱之也;不仁者之于杀也,则愤怒而快之,以其恶之也!真人者,非有爱恶者也,则其于杀,岂不绰乎哉!此则见其所体也!虽然,古之圣人之于杀,未尝不矜者,与人同之也!
什么意思呢?
意思就是所谓惨恻愤怒之念,是因为思想境界还不够,对圣人的理解还不够透彻。
若是真正理解了圣人思想的人——比如说他吕惠卿。
那就不会拘泥纠结于个人个体的私情,而是会站到一个更高的角度,从天下、天道、天理上看待人间的种种。
于是,就会顺天道而行国法。
而什么是新党理解的天道?
圣人不仁,以百姓为刍狗,而无常心,以百姓心为心!
就像王雱说的一样——天地之于万物,圣人之于百姓,应其适然,而不系累于当时,不留情于既往,故比橐籥之无穷也。
于是,吕惠卿的这部著作一经版印出版,立刻引发舆论震动,朝野侧目。
无数抨击、赞美、诋毁乃至于谩骂、歌颂如潮水一般涌来。
十二月的汴京舆论场,因为吕惠卿的这篇序言而震动。
所有人都开始各自站队,互不相让。
赵煦头都大了!
这也是他要指示童贯,拱火此番曾肇、苏辙缴还词头的事情的原因之一。
此乃现代新闻学的奥妙。
用一个事情,来掩盖另一个事情。
吸引舆论关注,转移焦点。
果然!
效果很好!
新旧两党的注意力,一下子从吕惠卿身上转移开了。
大家开始关注起曾肇、苏辙的事情。
叶康直与李宪的名字,开始登上汴京热搜。
如今,当叶康直一案反转。
更大的流量,汹涌而来。
再也没有人去关注吕惠卿到底说了什么了。
一场很可能引发新旧两党大争辩的风波,就这样慢慢消散。
故此,这次的事情,之所以闹到这个地步。
其实,是赵煦故意为之的结果。
在这个过程中,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。
但苏辙、曾肇怎么知道?
他们听着赵煦的指责,只能是趴在原地,也只能是顿首谢罪,口称‘臣等有罪,乞陛下降罚’。
赵煦听着,清了清嗓子,然后接过旁边的冯景端来的蜜水,润润喉咙,然后才接着道:“祖宗的法度国家的条贯,朕一向敬重。”
自从在庆宁宫醒来后,赵煦就一向如此。
嘴里三句话离不开祖宗法度、国家条贯。
但实际上却是打着左灯,疯狂向右转。
这一点,张方平、苏颂都是看的仔细的。
但曾肇、苏辙,却被一直被迷惑。
故此,张方平和苏颂都知道戏肉来,于是竖起耳朵,做出一副认真严肃的样子。
而曾肇、苏辙却还是老样子,趴在原地,动也不敢动。
“此番风波,两位舍人,因信他人之语,以至国家大臣无故受污,更损太母慈圣之名。”
“两位舍人,固是有罪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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