能从他那极为珍贵的言语中,听出一些弦外之音:傅朗西的重要任务是为下一步进攻并占领武汉三镇做准备。为此傅朗西频繁地进出紫阳阁,希望从梅外婆那里得到一些占领武汉三镇后,新政权如何管治城市的建议。与前些时冯旅长求见时一样,梅外婆一直不肯与他见面。有一次,傅朗西不等通报就闯进雪家,匆匆之中,终于隔着月门见到了梅外婆的背影。
通过雪柠,梅外婆只说一句话,不要再杀人了。梅外婆表达的是自己多年来的梦想,切不可再施暴政!
傅朗西还是那样瘦,不时伸一伸脖子,发出如撕裂一样响亮的咳嗽声。
那一天,天上下着小雨,从金寨方向过来一支马队。几十匹驮着沉重布袋子的马既不敢从独木桥上走,又怕水太深,一直在右岸上徘徊,并由大约一个连的兵力守着,不让任何人靠近。天色完全黑下来后,驮着一袋袋重物的马队才从水里蹚过来,径直进到白雀园里。后半夜人们睡得正香,街上又有马蹄声响,被惊醒的人以为又有马队来了,天亮后才发现,夜里的马蹄声是那支刚到天门口的马队走了。马队没来之前,白雀园门口只有一名岗哨,马队走后,白雀园门口就开始站双双岗,门外两个,门里两个,正对着大门的那个窗口后面,似乎还隐蔽地架着两挺轻机枪。而在街对面小教堂顶的钟楼里,本来就有一挺昼夜不离人的重机枪。
上街的富人看见了也像没看见,有疑问也只敢躲在屋里,在自家人中悄悄地议论。下街的穷人则放肆多了,看见的和没看见的,都像亲手打开马背上驮着的布袋子细细点过数一样,异口同声地说,那里面是用来攻打武汉三镇的秘密武器。常天亮却不这么看,别人都还没起床,他已经在白雀园附近转了几圈,然后坚决地认为:测候所要搬家了,将白雀园让出来做银行。
傅朗西问常天亮:“这话从何说起?”
常天亮坦白地回答:“我闻到钱的气味了。”
傅朗西更奇怪地问:“银元是什么气味?法币呢?”
常天亮说:“若是闻得出银元的气味,我早就去找银矿了。我只闻得出法币的气味。自从亲手将吕团长的两亿法币放出去,又收回来,只要这种纸币一多,我就闻得出来。”
傅朗西难得笑得爽朗:“看不出你有如此出色的经济才能。难怪段三国非要你当商会会长,日后一定会大有用武之地,至少可以当一个红色银行家嘛!”
常天亮突然惆怅起来,眼看着傅朗西他们所梦想的翻天覆地就要获得成功,将如此多的法币运来天门口,是否为了在他们最早闹暴动的这一带设立国都呢?傅朗西很喜欢常天亮的想法,但是他的回答却让常天亮颇为失望。傅朗西肯定地告诉他,毕竟天门口只是草莽之地,缺乏一国之都所需要的磅礴之气。
傅朗西太了解常天亮了,只要稍加点拨,常天亮就会明白该做该说与不可以做、不可以说的界线在哪里。傅朗西要常天亮去小教堂,将他的猜测转告给被软禁的董重里。时间不长,常天亮返回来说,董重里到底是师傅,比他看得远看得清,说起话来斩钉截铁,语气中又有些惺惺相惜:如果白雀园内真的存放了许多法币,很可能是傅朗西在筹划打一场经济大战。常天亮的转述引起傅朗西对董重里的重视,随后就让人将董重里的软禁地改在白雀园,让他同圆表妹住在一起。不久之后,傅朗西同董重里有过一番既严肃又郑重的谈话。傅朗西说:在此生死存亡、新旧交替之际,只要不是太过冥顽不化,不像冯旅长那样自寻死路,绝大部分人都有机会使自己化腐朽为神奇。
这番话引来线线对傅朗西的追问:身为县自卫队长,马鹞子是不是也有机会化为神奇?只要杭九枫在身边,傅朗西就让他代替自己回答。最精彩的一次,杭九枫说,如果马鹞子也能化掉身上的腐朽,就没有什么绝大部分了,而是百分之百。
三天后的傍晚,北风早早刮了起来。傅朗西发出召唤时,杭九枫已经上床同阿彩睡在一起。
门口的双双岗明知故问地将杭九枫盘问了一番,才放他进到白雀园。推开虚掩着的门,突然出现的那个女人让杭九枫惊得跳了起来。多时不见,阿彩显得苍老了许多,主要是过于消瘦,还有眼角上的鱼尾纹和前额上的抬头纹。还没开口说话,杭九枫就伸手摘掉了阿彩头上的军帽。失去军帽遮蔽的阿彩只得听之任之。好像从未有过前嫌,阿彩将头枕在杭九枫的大腿上,杭九枫的双手则像蝴蝶一样绕着阿彩那丑态毕露的头顶上下翻飞,嘴里还不断地责怪,自己早就提醒过阿彩,切切不要离开他,否则,满头的癞痢又会成为雨后春笋。
“公不离婆,秤不离砣。你这辈子无论如何也离不开我!这话我说过一千遍一万遍了,可你就是不信!喜欢不喜欢还在其次,癞痢一痒你总得回来找我吧!”
“是傅政委叫我回来的,说是有重要任务要我去完成。”
“那你现在就可以走呀,莫像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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