都落光了。光秃秃的枝杈伸向天空深处。
初升的星辰像含泪的眼睛,在苍白的云朵中穿梭,时而骤然变得异常明亮。
如果在北方,就快要到下雪季节了吧。然而,这个城市过于冷涩荒芜,不太可能出现那么唯美的景象。
心里惶惶不安。
怎么会在最快乐的时光,心脏被酸楚感胀满,快要落下泪来?
【一个人】的你,和【一个人】的我。
因为【并肩】走向冬季,所以似乎不再会惧怕【寒冷】了。
黑沉沉的夜幕,明亮的星辰点缀其间。男生侧过头,银白色的星光从稀疏的云层中被筛下来,一路自由落体,在女生带有弧度的睫毛上稍作停顿,继而被小幅度的颤动轻盈抖落。
到家了。
"那么,明天见吧。"
"再见。"
男生看着女生转身后的瘦小背影一点点湮没在黑色夜幕中,感伤像海浪边缘的白色泡沫轻微地逐渐泛滥起来。
很多年以后你会记得我么?放学时,回家时,以校友身份重新踩过母校的深红色地面。经过创始人铜像时,会不会突然想起生命中曾经出现过这样一个我?
我可是全都记得,关于你的每一个细节。
我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个夜晚你说过的每一句话——
从"谢谢"开始,以"再见"结束。
然而,记得又能怎样呢?
心室仿佛被钻开一个黑洞,吞没一切光线。
不可避免地,想起了她。
又怎么能说是"想起",其实她始终在那里,没有离开过片刻。就像人世间沧海桑田,星空之上只经历白驹过隙。地球上从奥陶纪到上新纪的演变,在像凝固琥珀一样的星辰看来,也许眨一眨眼就错过了亿万年。
她永恒地待在冥王星。在自己的记忆里宁静安好地看向自己。
没有梦境终了的那一天。
『贰』
单影掏出钥匙开门前愣了一下。
狭窄的钥匙孔里透出罕有的亮光。
转动门锁,泻下的光线致使瞳孔瞬间收紧,女生本能地向后退了小半步。穿过玄关,有种无处遁形的错觉,不安感较之前愈发膨胀。
客厅里坐着黑着脸的爸妈,冰凉的目光同时落在女生脸上。凝重的气氛令人马上就感觉到了。
单影停下脚步,将书包搁在旁边的地上。
"你到哪里去了?"妈妈首先发问。
"学校……老师……拖堂……"女生支支吾吾。
爸爸冷笑一声,"你没去学校吧?"
单影低着头没做声。
还是打电话到家里来告状了么?
"为什么?"可以被称作"吼叫"的语气,"为什么逃课?!"
理由。说出来你们也不会明白。
在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里,被冷落,被孤立,被嘲讽,被仇视。被逼迫着去面对自己怎么也做不好的事情,举步维艰。被不友善不温柔的人们呼来喝去,被指着鼻尖或戳着太阳穴骂"你这样的蠢猪"、"撒谎精"、"一副死相",自尊心降解得不名一文。
说出来,你们只会嘲笑我太矫情。小小年纪,好吃好穿,有什么可烦恼?你们不会明白。
单影咬紧的下嘴唇逐渐失去血色。
"你不读书你想干什么?你长大以后想变流氓是吧?你又不像人家,爹妈是当官的,有背景。你不好好学将来连个工作都找不到养不活自己,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晓得啊……"
养不活自己。活不下去。
"我们在外面成天累死累活为了谁?还不是为了你?"
为了我。工作。应酬。玩乐。搓麻将。全是为了我。
"你考高中的时候就因为差那么几分我们就花了几万块钱。再这样下去整个家都会被你败掉!你要再考不上大学看哪个鬼理你!我有钱都不会给你、不会花在你身上!"
几分。花了几万块钱。我也不想。
"你怎么不去死?你怎么不去死!你干脆残废我还养着没话说!"
去死。
骂得不够解恨,反手一个耳光,疼痛加在脸上,热热的针刺感迅速浮上皮肤表面。之后再接踵而至的各种拳打脚踢,却反而让她理会不到切肤的痛,单是麻木的钝感,像某种生命力顽强的地生植物,迅速从皮下大片大片扩散开来。
单影突然感到眼前自己父母暴怒的表情淡化含混了,白茫茫的一大片雾气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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